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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夕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與姜郁擦肩而過時,小姑娘特意瞟了眼秦頌,留給姜郁一個意味深長的八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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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法學生與老師圍爐而坐,除了聊聊最案例和近些年來的司法建設發展,就是回憶曾經的時光。秦頌是張泰來的碩士生,與老師的關係更親密些。當年他和姜郁在一起後,張泰來也慢慢注意到了這個成績很好、話卻不多的姑娘,總覺得她骨子裡有股說不出的韌勁兒。

記憶清晰得好像一切都發生在昨天,老教授不禁慨嘆歲月太不饒人。好在兩個學生如今都有出息,能在各自領域撐起一片天地,讓他這個做老師的倍感欣慰。

姜郁想起曾經的校園生活,也覺得四年匆匆而過。唯一深刻的記憶就是大一那年的暑假前夕,她給法學院本科生畢業典禮做引導志願者,站在舞台一側完整聆聽了優秀學生代表的畢業演講。

那是她第一次注意到秦頌。

舞台上的男生嗓音溫和澄澈,仿佛泉水刷過最光滑的卵石,他身上的白襯衫是她見過最乾淨的顏色。

青春少女的仰慕總伴隨著令人難忘的悸動。得知秦頌留在本校讀研的那晚,姜郁興奮得徹夜難眠。大二甫一開學,她就去修了他做助教的刑法分論,哪怕授課老師張泰來在法學院裡出了名的嚴格。

結課那天,所有同學都要上台做一段十五分鐘的ppT演講。因為秦頌在一旁負責打分,姜郁緊張得口誤了兩次,每次目光與他擦過,他都沖她笑笑,姜郁臉頰燙得要燒,好不容易捱到考核結束。

也是那天晚上,秦頌主動加了她的微信。

互有好感的兩人,在一起的過程也順理成章。只是比起秦頌的耀眼鋒芒,那時的姜郁尋常許多——不愛說話,交際圈窄,沒參加任何社工活動,業餘時間不是做兼職家教賺錢,就是去律所實習,除了還算不錯的學分績,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外加秦頌年長於她三歲,不論法學功底還是生活閱歷都更豐富,姜郁對他的感情里,仰慕占了八成。秦頌說的每一句話都能令她信服。

直至姜郁畢業走出校園,開始以律師身份參與辦理刑事案件,因為立場有所轉?????變,她與秦頌的觀點才一點點地發生了分歧。

姜郁至今仍然記得,她執業後獨立辦理的第一個案件是一起交通肇事。控方主張被告逃逸致被害人死亡,行為性質惡劣,依法應當判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為了爭取輕判,姜郁試圖通過被害人的死亡時間證明,即便被告沒有逃逸,被害人也很可能在被送往就醫途中死亡,因此逃逸行為與死亡結果之間不存在因果關係,被告應適用一般逃逸責任,在三至七年之間確定量刑。

那時秦頌就不同意她的觀點,認為肇事逃逸之所以要加重刑罰,就是為了懲戒事故發生之後仍然見死不救的人性冷漠。因為「可能救不活」而替死者放棄求生的機會是對生命最大的不尊重,沒有減輕刑罰的道理。

姜郁:「可我是被告律師,我有義務替他做罪輕辯護。」

「那就勸說被告坦白供述,認罪認罰,積極賠償被害人家屬。一樣能夠爭取從輕處罰。」

秦頌講得輕鬆,卻在姜郁看來是最無用的建議:「按照你的說法,所有提起公訴的案子被告都要認罪認罰,根本沒有辯護空間。那還要律師有什麼用呢?」

「我沒這麼說過,」秦頌糾正她的理解,「我只是在跟你討論這個案子,不要偷換概念。」

「……好,那就只說這個案子。」法學生最大的恥辱莫過於被人挑戰邏輯,姜郁只得重組織思路,力圖為自己扳回一局,「既然根據死亡時間推斷,被害人有可能在被送醫途中死亡,根據疑罪從無的基本原則,就應當對被告做出有利推定。」

「被告逃逸,被害人在逃逸後死亡,且不存在其他介入因素,這些事實都很清楚。法院判案需要考慮社會價值,不會因為你的一個『可能』免除被告逃逸致死的責任。」

姜郁爭辯不過又不服氣:「案子都還沒判,你憑什麼這麼確定?」

「是你來問我的看法,這就是我的看法。」

秦頌的自信泰然令她無言以對。姜郁從前有多愛慕他的驕傲,在這一刻就有多麼痛惡,好像自己的所有努力在他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兩人相處的日子裡,她時常會覺得無比沮喪,又不知道這份沮喪究竟應該歸罪於誰,是怪她的不夠自信,還是他的太過自信。

案件後來宣判,法院認為辯方主張缺乏證據支持,未予採納,最終認定被告構成逃逸致人死亡,判處有期徒刑八年。那些疑問也突然都有了答案——她從來都贏不過他。

姜郁心裡暗搓搓地較勁,秦頌卻好像從來沒把這些放在心上。後來每次討論案情見她快要生氣,他索性就錯開話題,問她晚上想吃什麼,周末要不要看舉辦的畫展,會牽她的手輕聲哄她,笑她怎麼這么小氣。

這樣的「謙讓」並沒有讓姜郁好受,反而覺得是他「不屑」計較。兩人就像不同段位的選手,根本不配下同一盤棋局。

哄得多了,秦頌大概也覺得厭倦,好像他們是天生的敵人,只適合在法庭相見,沒有做戀人的緣分。他開始有意迴避和姜郁討論法律問題,工作變得很忙,消息幾小時後才回,耐心異常有限,人越來越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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