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1页)

作者:去蓬蒿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他知道状元郎无辜,可这世上无辜之人何其多。累死在徭役里的平民无不无辜,治水时尸骨填了渠堰堤塘的无不无辜。

状元郎明明有通天路可走,是他自己回绝了,非要挺着一身风骨让人砸断,再也站不起来,只能趴着做狗。

昨日,下面的人禀报了谢知池的状况,张束在陛下跟前提了那么一句,牢里的谢知池如何处置。

一个胆敢作诗讽刺皇帝的人,五马分尸都不为过,严重者牵连宗族,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株连的先例。

状元郎年轻气盛,为逞一时之快,冒犯陛下威严,杀鸡儆猴也是惯例。

皇帝萧倦垂眸扫了张束一眼。

张束心中惴惴,立马收了杀心,谨慎道:“依奴才看,谢氏一介罪人,既为奴,便要有罪奴的样子。”

“陛下高抬贵手,免了谢氏五马分尸的罪责,谢氏若知悔改,当五体投地拜谢陛下厚恩。”

皇帝被张束的说法逗乐了,随意道:“好啊,让朕看看,谢知池如何悔改得五体投地。”

张束明了皇帝的心思,惴惴的心才放了下来。

很多时候,陛下并不明说,反而要下面的人看着办。但要是办得不好,命也就别要了。

张束翌日便安排了惩戒的宫殿、人选,将谢知池从地牢里带了出来,投入另一层更深的地狱。

马车缓缓向前,林笑却靠在车壁上,听着车外的热闹繁华,渐渐沉静了下来。

回到寝宫,林笑却已累得浑身酸软。

又是出宫又是站了半个时辰,林笑却倒在床榻上便不想再起来,连晚膳也不用。

山休以为主子是伤了心,他端着肴劝林笑却多少吃些。

林笑却扭过脸去,他太累了,累得不想说话,倒符合了黯然神伤的模样。

山休心中极不好受,又是头一回欺瞒主子,竟端着肴跪了下来:“主子心里不高兴,打奴才出气也好,何必折腾自己身子。”

林笑却倦倦地扭过脸看他,山休端着碗跪在地上,垂着一双眸眉心拧得死紧,能把蚊子夹死。

林笑却抬手抚上山休眉心,抚得山休皱紧的眉散开才作罢。

他道:“我太累了没胃口,你跪着作甚。打你,我没力气,有力气也懒得打。”

“只会打得我手疼。”

林笑却嘟囔了句便倦倦地半阖了眼。

山休将碗搁到一旁,道:“那奴才自己打便是。”

林笑却没反应过来,山休便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打得脸都偏到一边去,嘴角都带了血。

山休还要再打,林笑却惊得爬起,连忙攥住了山休手腕:“你这是做什么?我没怪你,我真的只是胃口不好。”

山休千言万语无法说,他既欺瞒主子便是犯上,打死也不为过。

林笑却连忙按住他:“山休!”

山休湿着一双眼,抬眸望主子:“主子,倘若有一日,奴才犯了错,主子会原谅奴才吗?”

林笑却这才明白,山休打自己是为何。

他望着山休,却无法明说自己早知道了,谢知池成了宫奴而非远走。

他抚上山休红肿的脸颊:“再如何,你也不该打自己。疼了肿了,可没有人会关心。”

山休含泪笑:“若主子不关心,奴才被打死也是理所应当。若主子垂怜,奴才再如何,也要留条贱命继续伺候主子。”

林笑却听了,心中并不好受,鼻头一酸,他扭过脸去。

“主子,”

山休膝行爬到林笑却面前,哆嗦着抑制着恳求,“主子,您能原谅奴才吗?原谅山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