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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鯨嶼Freya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如果真是剝去衣衫,打到實處,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來。

這只是三鞭,便已經如此。

他從前總道,赫連姝待人向來粗暴,不講什麼分寸,尤其脾氣上來的時候,手腳重得很,有時疼得令人受不住。如今想來,她卻大抵是留了頗多的情面了。

他剛忍不住要苦笑,身上卻傳來一陣疼痛,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不起,公子。」那邊鸚哥兒就慌忙道,「我手上再輕些。」

他臉色白了白,忍過那一陣,搖頭道:「無妨,不是你的錯。」

血跡風乾結成了痂,將皮肉與中衣粘在一處,稍一動便是牽動傷口,避無可避。鸚哥兒應當也不曾做過這樣的事,神色間頗有些害怕,但仍是儘量輕巧地,替他將中衣解了開來。

傷不如他預想的重。

多虧了那兩人留情,雖然皮開肉綻,兩道傷痕交錯橫亘在身上,從胸口一直延伸到腰腹,血跡斑駁,傷痕底下隱約透出淤紫,看起來頗為嚇人,但實際傷得並不算深,更不曾傷及筋骨臟腑。

「公子,我,我上藥了?」鸚哥兒舉著藥罐,游移不定。

他點點頭,神色平靜。

浸過熱水的帕子,先將傷口四周的血痂洗淨,隨後才是藥膏被仔仔細細敷在傷處。

疼自然是極疼的,好不容易麻木了些許的傷口,讓手一碰,像是重醒過來似的,立刻又疼得人滿頭冷汗。

但他無謂去嚇著鸚哥兒,只暗暗攥緊了身下床褥,偶有一聲痛呼沒能忍住,溢了出來,也很快地咽了回去,聲音斷續低啞,仿佛極輕的哽咽。

疼得氣喘的當口,他心裡倒還是十分佩服鸚哥兒的。

他們二人都是頭一回到王府,赫連姝又尚未回來,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本事,在這樣短的時候里,又能尋到屋子,又能討來藥膏的。

那邊鸚哥兒手上小心翼翼,還要道:「公子,你忍一忍疼,我替你抹得厚一些,傷沒準就好得快些。」

他彎了彎眼角,聲音極輕,「好。」

藥膏上完,他被重系上衣服,塞回被子裡。

「中衣暫時沒有的可換,得委屈一會兒了。」眼前人一邊將藥罐子蓋回去,一邊道,「不過沒事,等殿下回來了,應當就有了。」

他聽著,不由得略覺得好笑。

聽這話,仿佛就把赫連姝當作了內務府管事一般,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找到她頭上去。他瞧了床邊的人一眼,心裡有些想問,也不知道片刻前是誰提起她,便怕得要問自己的腦袋還在不在。

「這些事,與她有什麼關係。」他淡淡道。

身邊的人不假思索,「殿下對你那樣在意,你的事她不會不管的。」

他聞言,靜默了片刻。

傷口猶自疼痛,藥膏卻清涼,兩相交織,頗有些說不清的異樣。

「鸚哥兒,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

他聲音並不大,卻難得鄭重,攪得鸚哥兒一怔,縮了縮脖子,頗有些膽怯的模樣。

「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沒有。只是王府裡面,並不只有我們兩個。我是無礙的,旁人卻不一定了。」他道,「你嘴上不嚴,在自己屋裡說慣了,沒準到外面也漏出來,平白惹了別人不痛快。所以,不如絕口不提的好。」

「我知道了。不過,殿下待你好,我覺著,咱們也不用太擔心的。」

「鸚哥兒。」

他躺在床上,便見床邊一個小腦袋,歪著盯了他半晌,忽地小聲問:「公子,你是不是,心裡還是有些防備殿下。」

崔冉沒意料,他問得這樣直,自己也不由得怔了一怔。

要說防備,仿佛顯得他有些不識好歹,就像赫連姝氣急起來說他的那樣,當真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畢竟,就算不論別的,單說今日在金殿之上,她為了護他,也頗費了一番用心。在她的母親和長姐跟前,她若足夠聰明,懂得獨善其身,原本並不需為他這樣一個俘虜多費什麼辛苦。

平心而論,這一路上他的確受了她許多關照,要不是她,他未必能活著抵達白龍城。若真要問她待他如何,那公平起見,大約還是當得上一個「好」字的。

但是,這種好,是以尊位對待卑位的姿態,恩賞下來的。

他從前還在宮裡的時候,早已經見得多了。主子寵信哪個奴婢,奴婢走到外面就有頭臉,在哪裡都不缺人阿諛奉承,吃穿用度也一應揀著好的挑。有些心性輕飄的,就活脫拿自己當成了小主子來看,得意洋洋。

但只要哪一日,有一絲錯處惹了主子不痛快,就會被打發出去,淪落到內廷各處做苦差。從前的種種光鮮,也如煙消雲散。

而如今的他,在赫連姝身邊,也是一樣的道理。

這般地位懸殊,倚靠他人活命的日子,半點也不由人。任憑眼前瞧著多好,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何況赫連姝她,是北涼的皇女,也是領軍南征的將領。他的國破家亡,裡面也有一份她的功勞。

如果他母皇父後泉下有知,聽見他認她這一聲「好」,也不知心裡會是怎樣想頭。

他出神了好一會兒,才低聲答:「我沒有這樣想。」

鸚哥兒窩在床邊上,皺了皺鼻子,並不很信的模樣。隔了片刻,又小聲道:「公子,其實你可以待殿下熱絡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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