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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亂吃佳人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秦恪默然坐在案後,瞧也沒瞧那些消暑的冷食,拈著簪銀小鏟,挑出幾樣灰末摻入缽內深檀色的香膏中,細細地攪著,像是極為專注,可偏偏又面色訥然,眼中沉沉似水,仿佛游思在外,全沒留心在做什麽。

珠串子「嘩」聲輕響,進來的是隨堂少監曹成福,先頭打簾那下還帶著些急切,可一踏進房就立時緩了下來,輕碎著步子走到案前。

秦恪還是沒抬眼,擱了鏟子,朝缽里加著花蜜。

「稟督主,先頭圈過名字的一個不落,都拿齊了。下在牢里才剛開了皮,七七八八又咬出一堆來。」

曹成福嗤著鼻子謔笑,窄細的眼向上翻了翻,將浮塵搭在青色直身的袍袖上,近前端起盛著冰酪的甜白釉瓷碗,只從旁邊的琉璃盞中舀了琥珀梅汁淋上,拿匙子略拌勻,盈著笑捧過去:「督主請用。」

他「嗯」聲沒接,慢慢開了腔:「你打算怎麽處置?」

曹成福笑容一僵,沒敢去看那兩道斜來的目光,趕緊擱了碗,躬身退了半步:「奴婢怎敢自作主張,全聽督主吩咐。」

秦恪撂了銀匙,拿直押拓起香膏:「案子是陛下定的,該怎麽處置自然也得由陛下定奪,咱們做奴婢的只管上體聖意,差事不光要辦,還要辦得妥帖,心思可千萬用對了地方。」

「是,是,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我天明還得去陛下的吉壤那邊瞧瞧,晚上再到神霄宮把老祖宗替出來歇歇,司禮監這邊你看著,回頭叫人把到的塘報都送來,等我出宮看。」

「督主放心。嘿,這幾天沒日沒夜的,敢是又頭疼了吧?」曹成福眼頭明亮,早覷見他眉心微微泛紫的印子,趕忙捧了香篆遞上去。

他接在手裡,把香膏壓出半指長短,筆毫狀的一顆,又用金箸開了孔,放在紫檀香座上點燃。

潤白的煙氣冒起,竟不升騰,反而涓涓倒流,垂瀑般傾瀉下來,到座基處重籠聚,匯作潭溪狀,飄散的絲縷縈繞期間,如雲似霧。

「還有什麽?」他闔眼輕嗅,慢慢向後靠。

「督主交代下的差不多都辦齊了,就是……奴婢聽說,送去西山營的官妓,今兒晚上不知怎麽的,暗中被提出去一個。」

第2章明爭暗鬥

從吉壤回來剛進戌時,天還大亮著,城中的街市卻已見冷清,灼浪四下涌動,沒半點風,連平日裡招展的旗幡都死沉沉的耷拉著,莫名透出一股垂死的氣息。

秦恪進陟山門之前抬望了一眼,落日遠垂,大半片天都染得紅殷殷的,靜肅中似乎蘊著幾分躁動。

他唇角若有若無地勾了下,過門朝山上走。

這西苑原是前代遺存,本朝定鼎後又幾經營建,百餘年來漸漸成了現在山河匯聚般的仙境模樣。尤其是液池南端的瓊島,既是整苑中心,又是至高之處,自然成了集天地靈氣的絕佳妙境。

自臻平十二年起,當今聖上便移居此處,朝政後宮都丟到了一邊,對外只說是澄心悟道,為江山社稷祈福禳災,內里究竟為的什麽,便沒幾個人知曉了。

秦恪來到神霄宮前,搭眼就看見外面那頂蓋角垂幨的宮轎。

「瀛山王殿下來了?」他微側著頭問。

身後的內侍趕忙應道:「回二祖宗話,是,殿下酉時末到的,進去有一會子了。」

他沒再問,步子稍緩了下來,進殿後先到小間脫去曳撒,換了窄袖直身,又把一件青緞褡護托在臂彎上,這才朝裡頭的精舍走。

通廊靠外的窗都開著,夕陽已墜到了宮牆下,沿途幾個內侍正擦著火絨準備掌燈,見他到了,都趕緊停下手來行禮。

秦恪只顧徑直向前走,沒多遠,看前面精舍里有個穿團錦袍的身影跨出門檻,便停了步子,略略躬著身退到一旁。

對方抬眼間也看見了他,頓了一下,像是有些出乎意料,但還是不急不緩地迎面走了過來。

「臣秦恪,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瀛山王瀾建瑧負手斜覷著他一副長隨小廝似的打扮,「秦公公白日裡兼著司禮監和東廠的差使,現在還要到父皇這兒當值,可真是勞苦功高。」

秦恪雙眸微狹了一下,拱手應道:「殿下謬讚,臣做奴婢的盡忠社稷,陪侍主子都是本分,怎敢言功。」

聽他回得恭敬得體,瀾建瑧一笑:「秦公公太謙了,要叫本王說,這宮裡宮外滿朝文武,像你這般拿得穩,站得住的還真沒有幾個。罷了,本王也還有些事兒,就不擾你當值了。」

抬步走時,卻沒等到他恭送的話,反聽那清中帶澀的聲音忽然道:「殿下且慢,臣這裡正有件要緊事跟殿下說。」

瀾建瑧怔然回望,他已直起了身子,眼中淡淡的光像隱在迷霧中,半點捉摸不到。

「不瞞殿下,昨晚臣得了個信兒,說有人擅自從西山兵營帶走了一名沒入教坊司的要犯女眷。」

瀾建瑧眉梢不自禁地挑弄了兩下,嘴上淡然道:「竟有這等事?秦公公的意思是……」

「臣也不知這事確不確,但畢竟是東廠擔著干係,本來要連夜查實拿問的,後來想想,西山營似乎是殿下當初平寇時的舊部,便思量著應該先知會殿下一聲。」

他說得冠冕堂皇,面上更是一副恭順的樣子,話頭裡藏的刀子悄無聲息地就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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