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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犯上 蜿蜒的血迹从耳孔流出世界陡然 (第3页)

作者:林格啾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什么声音?”

“是谁在敲登闻鼓?”

“这鼓声……竟似战鼓一般……”

登闻鼓,又名伸冤鼓,设于朝堂之外。自那祖氏之前的陈国数起,至今,已有二百余年。

凡有冤情而不得伸者,无论臣民,皆可敲响此鼓,击鼓上闻,陈诉冤情。

只因民众多愚昧,竟有敲鼓而诉家中猪猡失窃、与邻不睦、家中不宁者,自前朝祖氏起,便对敲鼓者颇多限制,若无事而敲,轻则廷杖三十,重则枭首示众,此法一直延续至今。或许也正因此,所谓登闻鼓,早已渐渐成了一具空有其表的摆设。

直到今日,鼓声再一次响起。

而与之一同震荡不休的——

还有齐刷刷的刀兵出鞘、金戈相击之声。

“那、那是……!”

有朝臣终忍不住好奇,探头望向殿外。

却不知瞧见什么,忽一副不可置信、目呲欲裂般可怖表情。

众人见状,亦不由循着他颤巍巍指向某处的手指齐望去,却见密密麻麻的黑甲兵,不知何时悍然立于殿外,而那人手指所指之处,赫然便是众臣方才上朝时通过的汉白玉石桥。

桥下,是平静如初的御河。

桥上,则站着一个少年——一个满身素缟,发以白布束之,面若金纸、俨然一副久病难治般枯槁模样的少年。

背负长弓,腰佩双剑。

因以麻绳缚肩拖拽重物,右肩渗出的血迹,渐染红了他身上素衣。

他却似毫无察觉,只表情木然地、拖着身后那具沉重的金丝楠木棺,一步,一顿,尘土飞扬,直至停棺于桥心最高处。

“九、九殿下?”

“他不是在太极殿外请罪……”

“那棺木中装的又是谁?”

“难道,是九殿下敲的那登闻鼓?!”

殿中众臣议论不休,多面露茫然惶惑之意。

连魏晟亦不由地心生畏怖,莫名头皮发紧,忍不住频频向龙椅之上的父亲投以目光。

魏峥却始终静坐着,目光沉凝出神,不发一语。

仿佛,早已预料到今日,早已预料到此景——

他的亲生子啊。

这是他一生唯一钟爱的女子,甘忍千难万苦,为他所生的独子。

他曾如珠如宝养在身侧,以全副心血浇灌、愿他有一日长成乔木,荫蔽世人的爱子。

阿毗,过来。来,坐在爹的肩膀上。

看,这大好河山——战乱将止,吾之子民,终得不再颠沛流离。有瓦遮头,有食果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日你若为君,亦可得乎?

爹是一国之君,万民之父,许多事……身不由己。但你要记得。你要记得——阿毗,在爹的心里,只有你,是爹的儿子,只有你娘,是爹的妻子。

爱子,教之以义方,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爹会把一身所有本领尽教于你,只盼有一日,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终有一日,爹亦会老去,有心无力。到那时,护我大魏江山,春秋永继的便是你——只有你。

阿毗,你能做到,是不是?

那时的答案,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不清。

今日,他们父子之间,却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魏峥脸上神情,忽有一瞬怔然。

可,也终究只有一瞬怔然而已。

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早已下定的杀心,早已想好的决断——

他的目光,此刻定定望向魏弃所在的方向。

是爱子,亦是逆子。

失了一个儿子,还有万民为子。

孰轻,孰重?

*

殿外,忽有笛声渐起。如泣如悲,幽然如诉。

魏弃却似充耳不闻,依旧低着头,嘴唇翕动,不断喃喃自语着什么。手指轻抚着身前棺木。

只可惜,除了他,除了棺木中躺着的那人,这世上,再没有第三人能听清他此刻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