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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導演開機後頭一場戲都願意挑簡單的拍,爭取一遍過,寓意討個好彩頭,鄭遠卿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選擇了一場難度較高的群像戲。
天盛王朝建立至今已有百年,武帝晚年疑心病重,有意培養了一批根骨好、擅打鬥的宦官喚作督衛使,專為皇帝效命,不受規矩束縛,用於監察百官、挖掘密辛、審問要犯。
英宗時期為制衡內閣,宦官開始正式登上政治舞台。
鄭遠卿要拍的,正是一場爆發於朝會上的、兩黨間的爭鬥。
左側是身著朱紅公服的宦官,一身絳紫公服的內閣居右,虞白棠身形高挑修長,如勁竹立於居宦官隊伍之,在一眾或高或矮、蓄美髯的老傢伙中,比珍珠落入砂礫還要顯眼。
他把玩著皇帝御賜的碧玉扳指,似笑非笑地聽下面的人相互推諉,爭論過去一年戶部開支筆筆核對不上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誰貪墨了虧損的銀子。
「去年年初籌備選秀,修建殿宇,工部報的預算是三百萬兩,可實際卻足足耗費了六百萬兩,虧空近一倍,這樣的帳單送過來,試問誰敢簽字?日後查起來,又是誰的責任?」
該官員憤憤不平的聲音落地,虞白棠敏銳地發現皇帝的眉毛輕輕動了動,預示著這位年輕的帝王不高興了。
也是,哪個手握實權的皇帝面對花自家庫房點錢還要斤斤計較的臣子能不動怒呢。
果不其然,工部尚書表情譏誚,立馬將戰火引回戶部,「木材,絲綢,瓷器,運輸途中人力物力的消耗,樣樣都要花錢,年初大雪封山沒有路,又因為工期緊任務重,我們硬生生辟了條路出來。你算一算,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需要錢?」
「想要驢幹活,又不給驢吃飽,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
工部尚書戲份做得足,情緒激動時竟落下淚來,顫巍巍拿袖擺擦掉了。
虞白棠眼見皇帝越來越不耐煩,終於開口打起了圓場,「好了,咱們都是替陛下辦事的,不分對錯,沒有貴賤之別,更用不著大動肝火。」
「結算的帳單對不上預算的單子,哪裡有疑問,解釋清楚就是了。否則氣壞了身子,豈非是陛下、乃至國朝的一大損失?」
端坐於高位的皇帝眉頭漸松,三百兩的虧空就這樣輕飄飄揭了過去。
簡燃在場外圍觀,明明沒有字幕,每句台詞卻聽得一清二楚,可見演員功底。
虞白棠在一眾老戲骨面前,氣勢竟絲毫不輸,完全抗住了長鏡頭的考驗。
「卡!
」鄭遠卿站在監視器後扯著嗓子喊,「右後方打光不對,太暗了!
場務怎麼清的場,地上這麼明顯的菸頭都看不見?」
「抓緊時間處理,五分鐘後再來一條。」
反反覆覆折騰了三遍,這場戲終於過了,同時也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虞白棠脫掉戲服鑽進空調房,只著裡衣,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想動。
旁邊飾演工部尚書的男演員笑著問他需不需要藿香正氣水,「夏天拍戲比冬天還遭罪,不留神就容易中暑,一些消暑的東西得常備著。」
虞白棠點頭謝過,分給對方和幾位年紀較大的演員一碗綠豆湯。
簡燃拿帕子幫虞白棠擦拭額頭的汗珠,他沒貼假髮片,連髮根處都散發著潮熱的氣息,陡然遇見沁涼的巾帕,忍不住偏頭用臉頰蹭了蹭,整個人異常柔軟可欺。
簡燃心中卻並無旖旎,只余淡淡的心疼,「吃飯嗎,一會兒該涼了。」
虞白棠瞥了眼食盒,難得起了小性子,蔫蔫道,「不想吃。」
人一熱就沒胃口,對著沒滋沒味的東西就更提不起興致了,偏偏導演又要求清淡飲食,保持體重。
「那……我餵你?」簡燃試探著問。
裹滿湯汁的米飯送至嘴邊,虞白棠張口吃下,慢慢被勾起了食慾。
遲鈍的理智慢半拍上線,讓被當成小孩子照顧的虞白棠心中一陣羞恥,趕忙把勺子奪了回來。
簡燃笑笑沒說話,拿了件乾淨的外套幫他披上,免得著涼。
午休是沒有的,短暫休息過後,整個劇組再度運轉起來,投入到下一場拍攝中去。
簡燃胸口堵了口氣,因為不知如何發泄,只能焦躁的在原地走來走去,像個下一秒即將爆炸的炮仗。
虞白棠熱愛工作認真拍戲沒錯,導演嚴格要求,對演員負責對整部劇和觀眾負責更沒錯,所以……
一定是虞白棠黑粉的錯!
蛇蠍心腸,睜眼說瞎話,一刻也未停止過造謠虞白棠影帝的獎盃水分大,來路不正,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靠簡家關係得來的,抹殺背後付出的努力與汗水,無疑是一種輕視和侮辱。
簡燃越想越氣,掏出手機給助理打了通電話,叫他把話和最活躍的幾個黑粉帳號炸了。
助理小趙:?
莫名其妙被創的黑粉:???
出色的職業素養讓小趙克制住疑惑,當即答應下來。
簡燃只在劇組待了一周,很快就過上了影視基地和申城兩頭跑的生活——就算有哥哥兜底,簡燃手底下畢竟管著老大一公司,不可能真撂挑子不干把工作推給下面的人。
作為劇組年紀最小的演員,虞白棠生日這天收到了許多禮物和祝福。
鄭遠卿大手一揮,給虞白棠批了半天假。縱觀整個劇組,稱得上是獨一份寵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