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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啡枝兒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回了屋後楊硯青本來都想好了把嚶嚶雞哄回正常人的話術,但卻發現白展的行囊已經消失不見了。

「謝天謝地,這么蛾子可算走了。」楊硯青渾身頓時鬆快不少,倒也沒覺著怎麼擔心,反正白展無處可去肯定是乖乖回了郡守府。

晌午還沒過楊硯青又坐不住了,畢竟自己製造出的「作案現場」無懈可擊,楊硯青就連進屋時都沒忘把身上藏的小酒囊往地上均勻撒了圈兒酒,製造出了一屋子酒味兒,另外又加上兩個赤裸裸的男子,那肯定是穩穩構成了「酗酒邪淫」現場。

但就是不知道大師兄是不是個慢性子,為啥一上午都要過去了,咋還不去住持長老那裡打小報告呢。。。。。。

午齋過後,楊硯青實在是有些繃不住了,他看到大師兄用完齋前腳剛一走,立馬也撂下飯菜悄無聲息「尾隨」了出去。

在看到周圍沒什麼人時,楊硯青趕緊小跑兩步追上去,還天南海北東拉西扯了一陣,這才極尷尬地準備扯到墨蹤「酗酒邪淫」的事情上。

「大師兄。。。。。。你也看到了。。。。。。」楊硯青覺著自己得裝個犢子,「昨晚我跟山寂沒忍住喝了點兒酒,隨後就,就那啥了。。。。。。」

大師兄:「。。。。。。」

楊硯青見大師兄緘默著沒說話,但臉上表情似十分苦澀,頓時覺著有點兒戲,又繼續裝犢子道:

「師兄是不是一會兒就要去找方丈大師那裡提及此事了。。。。。。」

「。。。。。。放心。。。。。。我不說。」

楊硯青:「。。。。。。」

擦,你不說那能行嘛!

「佛家有明確戒律,不論誰只要犯戒必須嚴懲,山寂此次酗酒邪淫算是犯了大罪,定要剝除僧籍了。。。。。。這般大事大師兄定是不敢欺瞞吧。。。。。。」

話畢只見大師兄突然又不說話了,竟還雙手合十給自己阿彌陀佛了一聲,隨後轉身就走。

楊硯青此時再也繃不住,犢子什麼的也顧不上裝了,心急火燎一把上前拉住了大師兄,舌頭急起泡:

「大師兄,算我求你,你就把親眼看到的告訴方丈吧。」

楊硯青一邊說一邊紅了眼眶,霎那又哽了喉頭,滔天的情緒瞬間充滿胸腔,楊硯青只覺抓住大師兄的胳膊,就像在抓著最後一根能救命的稻草。

「求求你。。。。。。」楊硯青的眼淚也驟然湧出,此時的楊硯青已是毫不遮掩,聲音已經啞了,「就讓方丈把山寂趕走吧。。。。。。我不能沒有山寂。。。。。。求你了。。。。。。」

楊硯青悲傷的淚水像一條揪心漩渦似把對面的大師兄也捲入其間,大師兄落寞地低下頭,重重嘆了一口氣:

「。。。。。。施主,山寂其實一直也沒被方丈收入寺中,又何談剔除僧籍呢?」

「什麼!

山寂沒出家?」

「哎。。。。。。」大師兄卻又重重嘆了口氣,「。。。。。。非也。」

楊硯青:「。。。。。。」

大師兄緩緩抬頭望向了遠處青山,眼中似也漫上一層淅淅瀝瀝的迷濛雨霧:

「那一日,山寂虔誠跪在寺院大殿的佛祖身前,自己剃下了滿頭的長髮,一邊剃還一邊跟佛祖說著話。。。。。。他說每日著僧衣誦經文者,未必做到斷欲去愛,而自己已是一間心無旁騖的空房,可出世可入世,萬般皆空相。」

楊硯青突然苦笑一聲,因他怎也料想不到,自己當初隨意說出的幾句感悟竟就真幫墨蹤看破了紅塵。。。。。。

真是造化弄人,楊硯青感到自己的心跳已越來越微弱。。。。。。

「山寂隻身一人完成了剃度、受戒、出世等所有儀軌,隨後前往了寺院後山。」說到此處時大師兄閉上了眼,似不願再睜眼去看那巍峨青峰,竟也哽咽了喉嚨:

「他從山腳下竟是全身俯地額頭輕叩地面,塵灰覆面卻仍三步一磕,竟就一路對佛祖磕著長頭直達山頂,又在山頂石壁間寫下血書勢必要潛心修佛。」

大師兄驀地睜開眼看向了楊硯青,上一刻的眼中陰霾已褪去,此時似有一片雁過無痕的長空,他雙手合十對楊硯青一字一句道: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沒有古今,亦沒有去來,空掉一念即是淨土。施主,該放下了。。。。。。」

「好一個『空掉一念』,說得可真容易啊!

」楊硯青倏地大笑起來,似還在拼盡最後一絲氣力抓著已然模糊飄渺竟也說不出名字的東西。

像是墨蹤一閃而過似有似無的溫熱眼神,也像是那片殘存體溫下一刻又結成冰刀的鋒利衣角。

嘲笑著大師兄的楊硯青突然又收斂了笑容,猛地轉身朝那座莽莽青山拼命奔去,當他一口氣跑到山腳下時,映入眼帘的是滿地枯枝。

楊硯青的眼淚無聲淌落了下來。

他突然想著那一天的墨蹤,那個匍匐朝拜的墨蹤,應該眼中看不到這些蛇,更也看不到自己吧。。。。。。

此時的楊硯青變成了孤魂野鬼,他麻木地踩著滿地枯枝,又像瘋了般一刻不停朝山頂爬去,原本要拼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楊硯青,此時卻又似不要命般開始尋找起那顆最後壓垮他的稻草。。。。。。

當楊硯青像忘了滿地枯蛇,在登頂後立刻累倒在地,又於視線中猛然發現了遠處石壁上隱約的紅色血字時,楊硯青根本不給自己一絲喘息機會,竟是一點點爬到了石壁下,當他抬頭的那一刻,看到了布滿溝壑的山壁之上血淋淋書了八個大字。

青山歸寂,再無墨蹤。——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