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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主動找不痛快,兩人十分顯眼,兩個身量高挑的男人渾然不覺。莊不識屈指掠了一下鼻子,問:「主角跟畫有關?」

「找我的人跟畫無關。」顧舟道。

莊不識輕「哦」了聲,不辨真假。

遊輪的畫廊只有一幅稱得上作品的畫,相當鎮船之寶。剩下的全是些私人物件,小孩子筆觸的塗鴉、鉤針細膩的圍巾、做工不算精細被珍視的項鍊,再或者筆記、信件、照片,引著人揭開不為人知的一角。

顧舟看著玻璃櫃內的照片,顯然是一對情侶,帶著剛出的青澀,男孩拘謹地站直,由女孩緊緊箍著手臂,笑意穿過歲月撲到旁觀者眼前。

「他們是遇難者?」

遊艇遇難者不在少數,畫廊的展示品是從遇難者親近的人手裡拿來的念想。有種說法,取一件死者生前的物品存在遇難的地方,最好由放不下的人親自安置,讓他們無牽無掛地離開。

顧舟被莊不識的問題扯回現實,他指著自己對面。

眼下的情形像是對方占了上風,莊不識欲言又止,繞到對面,只見照片背後寫了兩行字:

妻子云凌、丈夫白蕭和。

1991年1o月1o日結婚。

莊不識沉聲問:「顧舟,遇難的是妻子,上面的又是誰?」

兩人齊齊看向畫廊頂。

凸起的眼睛正空洞地注視著他們

高大的人影將莊不識圈在中間,攬在莊不識胳膊上的手掌不自覺用力,對面的男人悄然移到他身旁,目光鎖著那具沒有人氣的面容。

女孩見兩個男人朝上瞧,跟著抬臉看,水滴冷不丁落在她的額頭。

駭人的場景一時間靜止,又在她聲帶撕裂,畫廊靜默良久,霎時驚起千層海浪。

兩人震驚對視,不只有他們能看到,就不是副本主角為了震懾闖入者裝神弄鬼,眼前這些人全是祭品。

莊不識仔細打量,人面朝下,手腳伸展,緊貼畫廊頂端懸浮,就像是保持著在水中的姿態。

「我看過一本書,有些變態殺人將受害者做成藝術品展覽。」他道。

「這個應該沒人能欣賞。」顧舟的視線掃過眾人惶恐的表情,皆是恨不能立刻離開下船。

莊不識知閉嘴。

「這不是……」女人突兀的聲音在畫廊里顯得尤為響亮。

莊不識正找不到話題,問:「是誰?」

目光落在女人的工作證上,金屬工牌邊緣有些磨角,名字保存得很清楚:莫繞。

經理三十多歲,在遊輪工作的資歷很長,她不是了半天,腦海里一片混亂,到嘴邊的名字就是想不起來,木然地一一看向被聚集到畫廊的服務生,藉機想找出那個名字,莫繞的目光在某個人身上卡了一下,慢慢跳過,最後放棄道:「可能以前在遊艇工作過的人?」

遊艇人員流動非常不固定,莫繞對面試過的人臉熟也不足為奇。

「這麼說,就更得好好想想了。他要是專門到遊輪自殺,在場的人跟他痛苦的遭遇撇不開牽連,可能現在被不乾淨的東西纏著。如果他是被殺……」

不在遊輪上,可能在別的地方見過相同的場景,或者她見過的人被在場的什麼人替代。

紅玫瑰在人群里寥寥幾句,擲地有聲,遊輪人人自危,無人可信。

「蕭小姐不認識?」莊不識問道。

紅玫瑰打量搭在莊不識胳膊上的手,手的主人對上她的目光,毫無情緒。紅玫瑰無地挪開眼,看了看其實根本分辨不出面容的受害者,笑道:「不在海里泡三十年,不敢亂認。」

莊不識抬了一下手,隔著玻璃櫃壓住了裡面的字跡,系統emno迅打開檢索框,掃描輸入。

*

遊輪原定一周的行程提前結束,即刻返航。除了封閉畫廊,其他場所照舊歌舞昇平,像是掩蓋死氣沉沉,大多數人拒絕待在單獨空間,餐廳酒吧娛樂室常常喧囂到凌晨。

莊不識撐額看著服務生平靜如常地招待顧客,難免有些人內心煩躁,故意找人發火。這麼緊繃的時候突然有人無事生非,看熱鬧的居多。

服務生垂,半張臉背對餐廳的燈光,古井無波的眼眸隨著光線一暗添了常人的慌亂,道:「蕭小姐,這裡沒有您點的酒。」

「我上回點的時候,你們這的人回答可以。」紅玫瑰指間夾著煙,等了很久也沒有點燃的意思。

莊不識盯著煙上的花紋,翕動鼻翼。

「上回是什麼時候?」服務生突然反問,先被自己的問題噎了一下,慌忙解釋道:「菜單上的飲品會定期更,以前的酒可能停產或者結束合作,不再提供。」

紅玫瑰沒想到對方這麼問,一怔,印象里的情景模糊,她看向自己對面,沒有焦點地回想,她每次到遊輪上面都會冒出些片段。

「我能喝嗎?」女孩的聲音無限期待。

對面只有一個虛影,想見是帶著笑回答:「喝一點。」

「你也喝一點,不然多浪費啊。」女孩執著地邀請。

「我要看著你,不能讓你亂跑。」男人晃著手,手指上一圈銀色光亮刺醒了她。

女孩嗔怪:「你當我是孩子嗎?我好不容易從我爸媽的……」

聲音漸遠,還是沒有對方的回答。紅玫瑰覺得麻木的舌在一瞬間回甘到濃烈的酒勁,她醉了多久,醒後渾渾噩噩,觸覺也變得針砭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