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第1页)

作者:辛夷坞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陈樨忽然觉得这话有点儿耳熟,才惊觉自己着了他的道。这不是她总用来埋怨卫嘉的话吗?人们常常是守在自以为正确的立场,用柔软的心做冷硬的事。掉坑里和被鞭子驱赶着远离危险哪个更疼?大多数人都会记得后者。因为坑里有什么是未知的,而鞭子着实落在了身上。

  “我觉得他懂的不少,。你在他这个年纪未必比他成熟。”

  “不管了,他就跟着我稀里糊涂地过吧。”

陈樨嘴上说着赌气的话,其实心里已经不再那么乱糟糟的。卫嘉说的不错,她17岁的时候比江海树不靠谱多了,如今照样也活得好好的。

  “喝完这瓶就打住。”

卫嘉喝完了自己那罐啤酒,也不让陈樨再打开。

  陈樨示威般猛灌了两口。她爱喝酒,但一喝多就容易断片。独自在外闯荡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所以她对酒精还是比较谨慎的,很少放任自己喝醉。近两年她已经戒得差不多了,忽然三罐啤酒下肚,整个人的意识逐渐昏沉,心情却变得很轻快。胃里的酒精好像化作一双暖烘烘的手托举着她,她飞得很高,丝毫不惧坠跌。

  “我终于闻到了楼下的桂花香味儿了。”

她自己的声音也好像漂浮在空中。

  “我有一支香水叫‘玻璃纸之夜’。江海树说那味道有点儿俗,但我很喜欢。睡不着的时候我把它喷在枕边。你不好奇它是什么味道?嗯……它是夜晚的桂花,甜得黏糊糊的,你闻着香气,找不到树的那种。可能还混杂着其它开在夜晚的花、咬过一口的梨、一点点泥土腥气、夏天刚洗过澡的肉体……酒和汗。”

  “为什么叫这个奇怪的名字?”

  “我猜是有人想把这个夜晚用透明的糖纸包起来……我刚才好像看到了萤火虫。”

  “你喝多了,哪儿来的萤火虫。”

  “废话,你没喝够当然没有。”

  “别趴在这里。陈樨,回房里睡!”

  陈樨迷迷瞪瞪中感觉到有什么在摇晃着她,可她还停留在玻璃糖纸包裹着的夜空之中,这甜美而庸常的味道让她变得容易满足。

  “其实我那些时候也不是恨你,只是怪你为什么不在?”

  ……

  后来那摇晃停止了。萤火虫轻忽地落在她头顶上,又转瞬飞走。

  陈樨从前到哪儿都带着那支香水,片场、酒店、住所,一张床到另一张床。唯独这次出门她把它忘了。

  为什么会忘了呢?她想,或许就跟卫嘉今晚喝酒的理由是一样的呀——或许!

  本章完

  第17章一个鲜红一个淡绿1

  陈樨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她已忘记了梦的内容,但那种浸着蜜般的甘美让她醒来前依依不舍。

  幸运的是,这个梦还有着长的进度条。

  “卫嘉呢?”

她趿着拖鞋走进厨房,看到的是却正在忙活的江海树。以往这个时间点卫嘉会回来吃午饭。

  “嘉哥说他中午要出诊。他给你留了鸡茸粥,让你起来喝一点儿。我正在煎藕饼,马上就好了。”

  江海树正手忙脚乱地站在灶台前对付煎锅,没看到陈樨脸色瞬间的变化。她朝尤清芬的房间看去,耳边传来江海树的絮叨:“这是芬姨教我的。我问她没有胃口的人会喜欢吃什么,她给我讲了藕饼的详细做法,你一定要尝尝。”

  陈樨觉得连江海树嘴里冒出来的“芬姨”

两个字都十分刺耳。

  很快,冒着热气的藕饼被江海树端上了桌,尽管边缘有不少焦糊,但那飘过来的味道似曾相识。江海树见陈樨拧着眉,以为她宿醉难受,特意挑了个品相完美的夹到她碗里。

  “没有胃口的人是不会吃这种油乎乎的东西的!”

陈樨忽然说。

  她的声音比往常要大,江海树吓了一跳:“我只放了很少的油,我以为……”

  “以后不许叫她‘芬姨’,别在我面前叫。”

  “哦,我跟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熟。可她是嘉哥的长辈……我,我以后不叫了。”

  “她算哪门子长辈!”

  陈樨不屑地说完,现江海树一脸茫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口气也重了。她在意的并不是江海树和尤清芬关系改善这件事,而是藕饼和那声“芬姨”

触碰到了某个令她厌恶的开关。然而,眼前这孩子又怎么会知情。江海树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富二代,可他自从跟在江韬身边生活后,家务事是轮不到他动手的,做饭就更不消说了。

  她领受下这份心意,夹起藕饼尝了一口,清咳一声道:“火候过了,味道还不错,配粥很合适。”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江海树高兴了起来,又往陈樨碗里添了一个。

  “你有受虐倾向吗?老凑她跟前去做什么?”

尤清芬身体垮了之后性格益阴沉,陈樨想不通江海树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没事儿,芬……她现在已经不骂我了。”

江海树笑呵呵地说。他接近尤清芬的本意是想在熟悉了之后可以照顾照顾她。他观察过了,赵欣欣每天下午来一次,但早晚的喂药、送餐、换尿垫这些活还是得有人做的。他现在还处在暑假时期,闲着也是闲着,接过这些工作可以减轻卫嘉的负担。

  近距离接触下来,他觉得尤清芬也是个可怜人。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皮肉是完好的,听赵欣欣说是以前在一次化学爆炸的事故中受了重伤。好不容易能生活自理了,没几年又中了风。现在只有左边上半身能稍作活动,其余部分的身体基本不能自控,整个人面目全非,偏偏意识是清楚的。这样的活法换了任何人都要感到痛苦和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