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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很明亮,不经意地向她伸出手臂,对姑妈说话。南舒雨也自如地搀住他。

  旅游团的阿姨们向他道谢,添油加醋地说见识了世面,头一次住得这么好。南舒雨知道她们纯属承情,毕竟这个酒店品牌相对只是平民路线。

  南舒雨不让聂经平去她家,没有别的原因。他之前以梁小洁未婚夫的身份出现,眼下马上又和她一同出现。假如他们能掌握距离感还好,重点是,他们对于彼此太习惯,亲密得昭然若揭,热络得溢于言表。

  聂经平非常顺从,自觉提出有公事要忙。

  她迈着沉甸甸的脚步上楼,父亲上班还没回,妈妈在午睡。南舒雨看了看冰箱,突然间想吃糖。不是糖果也可以,只要是甜的,白砂糖也无所谓,就那么大口大口直接塞进嘴里去。想吃的心情使得她有点焦虑,膝盖微微抖动,书也读不下去了。她起身,随意穿上宽松的服装,戴着口罩走了出去。

  生活市里人来人往,独自购物的中老年人,来买东西的一家三口,还有放了假的学生。南舒雨专心致志把各色橡皮糖、硬糖、口香糖放进购物车。她去结账,不论哪边队伍人都很多。

  她渐渐不耐烦,手指轻轻挠着掌心,很久没做美甲了,延长的甲片也有磨损。理性又开始和激动的情绪抗争。手机突然响起,她接到瞿念的电话。南舒雨终于松手购物车,直接走了出去。

  瞿念是从姑妈回家了的朋友圈得知她归来的。他最近很忙,综艺、杂志,到处跑。不过值得一提,瞿念还没聪明到能从姑妈拍摄酒店喷泉的短视频猜出聂经平也在。话说回来,就算在也影响不了什么。他只是想找个时间和她聊一次。

  “你在那里等我,不要走。”

撂下这句话,瞿念就挂断了。

  市外有座小型公园。南舒雨坐到秋千上,双手插在口袋里,脚不离地,慢慢在防摔垫上挪动。

  车停在路边,瞿念急急忙忙跑下来,微微喘着气,却没忘记给她带热饮。无糖绿茶和蜂蜜奶茶。南舒雨迟疑了一下,然后接过了奶茶。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瞿念感觉到些许异样。她看起来好像被捕兽夹之类的东西刺伤过。他说:“离职旅行开心吗?”

  “算是吧。”

她反问他,“你呢?脱离糊的感觉怎么样?”

  “很开心,太开心了。以前我总以为,不红也行,只要有粉丝就行了。但现在才知道,原来红的感觉这么好,”

他望着天空,有鸟雀在起飞。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接应道:“那就好。”

  不可否认,瞿念喜欢走红的感觉。就事论事,谁都不会讨厌成功的感觉。他的确叛逆,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我行我素,不过他不是笨蛋。从小到大,他是被父母宠爱长大的,不说富可敌国,也算要什么有什么。快地窜红,头脑里却不断地思考。他肩负了期待,那些爱或许容易改变,随时都会消失,他的角色也谁都能替代,但他还是感激。瞿念越清楚地明白,有些事物,假如能拥有,要他拿现在得到的东西去换也可以:“你现在是单身?”

  “嗯?嗯。”

南舒雨握着瓶装热饮,“不过,也不会找对象了。”

  “你是不婚主义?”

  她说:“不是。你呢?”

  “我当然不是,”

瞿念不由得摇晃起秋千,“我爸还等着我给他添个孙子。别误会,他不是重男轻女,就是我叔叔伯伯家都是女儿,每次回老家女孩太多。他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只知道做生意。我妈特别爱他,当初我外公不同意,还差点跟他私奔。”

  金灿灿的太阳光漏进眼睛里,她蓦地笑起来,很洒脱,可乍一眼并不快乐:“我ex的妈妈也是。我小时候就认识她,叫她姓柔阿姨。她属于很传统那种人,不准我们直接叫名字。她跟人私奔,一开始都以为她是想用这个方法向家里要公司,结果居然是真谈恋爱。大人都说她有精神病。”

  他理解了。爱情对他们来说是笑话,是某种疯才会做的选择。他们每个人都以成为行尸走肉、计算机和热带雨林的动物为荣。钱和权力才是一切。瞿念若无其事地开口:“你真的很常提到前男友。”

  “嗯,”

南舒雨却不避讳,“因为认识太久了。”

  他们都不看向对方,只轻飘飘注视前面。瞿念想,虽说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但事实上,相似的人并不在少数。每个人的性格多多少少有重叠,人生在世,他只遇到过一个南舒雨这样的人,到死大概也就她一个。即便影视、文学作品中或许有,现实却很少。活得像个虚拟角色,就是这样一个散着刺眼光芒的人。

  到最后,瞿念都没再进一步。他觉得没必要了,因为知道她不会答应他:“是不是有很多男的喜欢你?”

  “也不是,”

南舒雨实话实说,目空一切的脸上浮现出刻薄的冷笑,“他们会自卑。”

  他开车送她离开,接近酒店时,她突然说了停车。南舒雨在俯下身。他有些好奇,看过去时吓了一跳,下意识猛地别过脸。她在脱裤子。瞿念心跳加,惊惶得咬到舌头:“你、你在干什么?”

南舒雨脱掉裤子,然而上衣下摆能充当包臀裙,下一步她又脱掉了外套,露出无袖的抹胸。这打扮在街头很显眼。她没留东西在他车里,下去后马上塞进垃圾桶。

  “那拜拜咯。”

路边灰蒙蒙的流浪猫变回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