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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又向程夫人和江氏致歉:“我家那婆娘,不懂事,前日怠慢了嫂嫂和弟妹,还望您海涵。”

  江氏和程夫人都道无妨。

  敏心还以为这个族叔要继续东拉西扯上好一会儿,才会聊到四房立嗣承祧这件事上。

  哪知徐景辉口风一转,脸上也立刻换了一幅神情,向江氏问道:“不知弟妹可曾瞧到名单?心里可有中意的?”

  江氏亦感意外,她想了想,看一眼敏心,想到女儿说的“您就不觉得有异吗”

,终是犹豫着轻轻摇了摇头:“我瞧着都不错,只是没有见到他们真人,不太好选……”

  徐景辉就呵呵地笑:“那也无妨。我这名录,是接着侯爷的信后,我按照信里写的上下来回跑了近一个月,才从咱们大族二十几房里选出这么些个既符合‘年约七、八、九岁,身体无恙,家里无力抚养聪明’的孩子。诸位看我这肚子,累得都小了一圈了。”

  众人不禁莞尔。

  他先是开口给自己诉苦,以示他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且说明了对宗族嫡枝的尊敬,然后又宽慰江氏,“四弟妹没看到人选不出来,也是正常。只是到底这十来个孩子,要是从南浔老宅那边一个叫来给四弟妹过目,也是不便。四弟妹不如圈几个名字出来,我叫管事快马送去祖宅宗老,叫他们先备起来。等路彻底干了,再上南浔,叫四弟妹一个个见过,不知大嫂、四弟妹意下如何?”

  程夫人、江氏对视一眼,都觉得徐景辉说得有理。

  徐景辉唤人取来墨纸砚,看江氏执勾了几个名字出来,其中“千灯徐氏第十九房第七世子定坤”

赫然在列,他微微笑了。

  敏心盯着他的脸,下意识觉得方才那一刻,这位族叔身上流露了几丝与先前不同的气息。见徐景辉就要转身,她赶紧收回了目光。

  就见坐在她对面的宁哥儿,亦刚把眼神从徐景辉身上移开。恰与敏心对上了视线。

  宁哥儿还是平常那副沉默的样子,只不过这回,他唇边出现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徐景辉把那信纸折后好放入怀里,起身,笑着朝程夫人和江氏拱了拱手,颇带歉意地说:“既然如此,趁现在天色还没黑透,我这边去把名单让管事连夜送到南浔,诸位,辉且失陪了。”

  辉大奶奶刚走到门口,就听徐景辉说要派人去送信,连忙催促丈夫,不要耽搁了永泰侯夫人和四夫人的时间。

  众人纷纷道无碍。

  翌日,日上高竿,辉大奶奶派人来传话,道马车已备好,可以出去南浔镇了。

  6路不比水路慢,却也没有水路稳,沿着官路一路颠簸风尘,耗费三日才远远能看到那一点黑影露出建筑的轮廓来。

  徐氏老宅占地极广,青砖白墙沿着潺潺流动的鹧鸪溪,几乎圈进了小半座镇子。

  江氏等人的马车才到镇口牌坊下,就远远见一个身着青衫直缀的年轻人骑着驴迎上来,大声问道:“是辉叔吗?”

  第48章选嗣·

  乐呵呵笑得像个弥勒佛的徐景辉就探出头答他:“天泽!

叫人去把门槛卸了,我们直接把马车赶进去!”

  那叫天泽的年轻人就欸了一声,手上劲勒紧了缰绳,调转驴头朝来时的方向狂奔去了。

  南浔镇位处湖州,正是江南水乡,雨水丰泽,此地民居便顺应天时,所造房屋均是前门通巷,后门临水,高墙深院,飞檐尖庑,呈四水归堂的布局。

  而徐家老宅也不例外,不仅庭院深深,门槛和院墙也高,“高门大户”

由此而来。

  宅门大开,车马辚辚,不知经过了多少扇门,转过多少趟弯,才在一处天井院落里停下来。

  徐景辉先扶了辉大奶奶下车,夫妻二人再立到堂前,恭声请了程夫人下马车。

  江氏扶着夏嬷嬷的手,稳稳地落了地,才要转圜身去抱敏心,就见女儿自己扒拉着车轼爬下来,却一脚踏空,手上也没抓稳,眼看就要摔下来,江氏急得叫出了声,要奔去接,却忘了自己三寸金莲,步伐纤纤,脚上根本没什么气力。

  敏心是按照还在燕京时的习惯,以为此地下仆也会在马车前放一个踏脚凳,却没成想她一下子就踩空,而母亲和夏嬷嬷都离车厢有几步距离,是来不及接她的。

  就当她闭上眼心想,不过是摔一个屁股墩罢了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揽着她的那双手,虽粗糙但温暖。

  她怔怔地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一双澄澈的眼睛正担忧地望着她。

  江氏三步并作两步急忙冲了过来,先看敏心无事,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这正好接住了敏心的老妇人。

  这老妇人一身灰扑扑的衣裙,满头银丝,用一支木簪把头一丝不苟地挽成髻。她虽衣着朴素,但是收拾得十分干净,敏心落在她怀中时,能闻到衣裳上传来的皂角清香。

  程夫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主家、仆妇都围做一团,徐景辉和徐徽宏因为身是男子,不方便挤进妇人堆,却也在人群外头高声问:“这是生了何事?”

  就有小丫鬟和瞧见刚才那惊险一幕的小厮把事情说与他听。

  江氏方才急得都冒出了眼泪,这下把女儿揽在怀里上下数过一遍指头,确认她一点油皮也没擦破后,就起身牵着敏心的手,向这老妪深深道了一个万福:“……多谢您方才救了小女,妾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