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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心回到自己的卧室,叫了竹桃拿了书袋出来,又叫云露给她煮了一兜鸡蛋,也不要人跟着,自顾自地就拐了个弯走向了去下人的居所。

  霜降送来午后的奶饽饽,见敏心要出门往后院走去,竹桃竟不明就里地想跟上,赶忙小跑进屋放了碟子,然后一把扯住了竹桃,也不多言,只是朝竹桃使了个眼色,又做了“白露”

的口型,竹桃顿时想起那日敏心乍然变脸,当下就明白过来了。

  她收住了要跟上去的步伐,悄悄地用手抚了抚胸口,显然心有余悸。

  敏心走到一半,立刻就察觉原本悄悄跟着的竹桃返了回去,她只是微微一笑。

  到了白露门前,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敏心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她的力气小,敲门声也不大,但在此时万籁无声的小院里,就有些突兀了。

  屋内很快就传来了白露的声音:“谁在外面?门没插销,直接进来吧。”

  敏心试着推了推门,果然一推就开了。

  她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背对着她的白露正埋身在斗柜前翻找着什么。

  “白露姐姐。”

  白露猛地一起身,一时不察,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抽屉上面。

  她捂着脑袋回过头来,脸上有些惊慌之色:“七小姐!

您、您怎么来了?”

  敏心笑道:“我来看看你。白露姐姐,你的伤好了吗?”

  白露半披着,遮住了一半的脸,有些支支吾吾:“……嗯,快好全了。”

  敏心也不要她叫,自己走进去搬了个小杌子坐下了,然后把手里的书袋和那一兜鸡蛋放在了黑漆圆桌上。

  “这个书袋我觉得背带有些长,你能改改吗?”

  敏心面前的细葛布书袋,正是出自白露之手。针脚细密,样式颖,绣花精巧,显然是用了十二分的心。

  白露蓦地松了一口气,从绣框里取来各色丝线,拔下针插上的针,把书袋放在腿上就沉默地开始改针了。

  敏心趴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露飞针走线,不一会儿,就见她舒展了眉,吁了一口气,剪短丝线打了个结儿,拿着书袋站起身来:“七小姐,您来试试。”

  敏心点点头,转身过去任由白露把改好的书袋背到她身上。

  敏心试了试拿取东西,都很方便,就笑道:“多谢白露姐姐。”

  白露敛眉低气的,连忙摆手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敏心背着书袋跳下杌子,朝门口走了几步,没等白露彻底松懈了,她突然回头道:“桌上的是煮鸡蛋,你可以用来敷脸,也可以吃掉补补身子。”

  语罢,就见敏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了。

  白露怔怔地坐在桌旁,看着半开的木门外,檐角栏杆草木投下的长长影子。微风吹来,拂动了青砖地上婆娑的树影,也吹动了她的头。

  半垂的青丝下,一个硕然鲜明的巴掌印赫然印在白露的脸上。

  她麻木地取过一个煮鸡蛋,敲开剥皮,也不咬,就那样一整个的囫囵塞进嘴里。

  蛋白柔嫩,蛋黄软糯,吃到嘴里,明明是好东西,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味道。

  白露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爹还没染上赌瘾酒瘾,娘还没为补贴家用进城当洗衣工,她和哥哥姐姐三个人在乡野田埂上无忧无虑玩耍的那段日子。逢年过节时,娘总会清晨煮上三个鸡蛋,趁热剥皮塞进三个孩子的嘴巴里,那时煮鸡蛋的滋味,就是她对美食珍馐的想象。虽然身苦,但是心不苦。

  可如今——她的脸上有了凄怆。她面上的烫伤好了后,虽没有明显的伤疤,但还是落了红痕,若仔细看,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斑点,那是后来出的小脓泡愈合后的疤痕。若说她不在意,那是假的,之前虽不已容貌而自豪,但终究是个曾经美丽无瑕过的姑娘,只是现实,还来不及让她伤春悲秋自苦于容貌,就已经给了她沉重的一击。身心俱疲。

  照妆堂里四夫人和七小姐没有话,她照旧是领着一等丫鬟的月薪做事。然而果如七小姐所言,她那般形貌,在侯府内院走动,说闲话的人一日比一日多。主家虽有不许嚼舌根的规矩,但那是对主子而言,她一个丫鬟,不曾听说有多受四夫人看重,又平白无故落下半张脸的疤来,这不是送上门的话题吗?

  她先是被闲言碎语逼得出不了照妆堂,只在四房内走动。可照妆堂又不是与外界隔绝的,每日送饭的、送水的、倒夜香的、修剪花木的,那许多的下人来来去去,免不了有诽议。她就愈沉默,后来,还是青雀看不过去,报了四夫人,允了她先在自己房内休养一番,做做针线,暂时避开那些嘴碎的长舌之人。

  这般闭门不出,在外面走动地少了,也许外头的议论也会少起来。可,她还是躲不过。

  这日早晨,她屋里的丝线快用完了,就和青雀说了一声,挎着绣篮去了针线房领四房的份例,回来路上时,她被一个眼生的小厮拉着,硬说外头有人捎了东西给她。

  永泰侯府待下优容,下人的家眷亲朋也可上门探望,还能让去外头办事的人带些花儿钗儿的,她那时竟糊涂了,想着没找人帮她带过东西,就那样稀里糊涂地跟着小厮到了侧门。

  她才露了面,侧门口跟着守门的黄婆子嗑瓜子的那个人就立起身来,急急捉她的袖子,竟是她的嫂子,涎着脸谄笑:“姑奶奶,你可叫我们好找!”

转头向黄婆子解释,“这是我们家小姑,想找她回去参加她侄儿的婚筵的。”